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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的第70届戛纳电影节上,《方形》击败《无爱可诉》《每分钟120击》《凭空而来》等佳作拿下金棕榈奖。
2018年1月23日,《方形》和《普通女人》《无爱可诉》《肉与灵》《羞辱》一同提名第90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足以证明本片在学院派眼中的分量。
电影的男主角克里斯蒂安是博物馆的馆长,正在策划一个名叫“方形”的展览品,旨在激发参观者内心的利他主义,并唤醒他们对下一代人的责任感。
“方形”不仅代表一个方框,也意味着行为的界限,在这个方框里人们会互相照顾、互相帮助。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钱包不幸失窃,而他接下来的反应使得事情变得更坏;
另一边,博物馆的传媒代理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布了一段病毒视频,使他陷入了舆论漩涡。
多件事情的交织下,克里斯蒂安的内心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在“方形”旁边,有这样的标语:方形之中是关爱与信任的圣所,在它的界限之内,我们共享平等的权利和义务。
这也正是克里斯蒂安展览“方形”的目的和初衷。
然而,他并不能真正接受自己推崇的理念。
有人呼吁救助路边的流浪汉,他视若无睹;
妇女呼叫救命,他袖手旁观,直到旁人叫他帮忙,他才碍于面子参与进来;
他给整栋公寓写恐吓信,导致男孩被诬陷;
男孩多次给他挽回局面的机会,他却不作为;
他睡了一个女记者,事后却谨小慎微,唯唯诺诺;
清洁工破坏了艺术品,他表示不要通知保险公司,自己来处理;
甚至是关于套套的小事,都能争上半天。
正如女记者说的:你真的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我们由此可见,克里斯蒂安有着虚伪、市侩、圆滑、世故的性格,他爱面子,放不下身段,结果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使得事情进一步恶化。
如果他不写恐吓信,而是在公寓挨个敲门询问,虽然不一定能找回手机,但一定不会诬陷男孩;
没有男孩的回信,他就可以全心投入工作,严格把关病毒视频,就不会被网民指责,也就不会辞职;
他没有诬陷男孩,就不需要向男孩的父母道歉,也就不会错过女记者的电话。
他不敢挨个敲门询问,选择了不用露面的写恐吓信,导致男孩被诬陷;他因为忙于处理男孩的回信,无暇顾及病毒视频的发布;又因为忙于给男孩的父母道歉,错过了女记者的电话;他顾及颜面,错过了道歉的最佳时机,再次来到公寓时男孩已经搬家,这件事将成为他人生的烙印,跟随他一生直到踏进坟墓,永远失去了被男孩、和被自己原谅的机会。
写恐吓信,就是万恶之源、错误的开端,如蝴蝶效应般引发连锁反应,导致克里斯蒂安一步错,步步错。
而他之所以不敢挨个敲门询问,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算半个公众人物,很多人都认识他。换言之,是身份、地位、形象、面子害了他,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死要脸皮活受罪”。
而正是辞职以后,他才可以不顾形象地在垃圾堆中翻找男孩的联系方式,给男孩的父母留言,并且鼓起勇气重回公寓向男孩道歉。尽管男孩已经搬走了,但他终于可以卸下伪装、做回自己,不需要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简而言之就是:高处不胜寒,无官一身轻。
其实,社会就是一个巨型的“方形”,方形之内,你受到种种束缚,不得不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但很多时候也会因此让事情变得更坏;走出方形,才能得到自由。
越是有文化、身份、地位的人,越是处于方形里面。
纵观整部电影,你会发现许多人都和克里斯蒂安是同一类人。
博物馆和传媒代理受到流量的束缚,他们为了提高热度选择了铤而走险;
下属受到面子的束缚,口口声声说要帮克里斯蒂安送信,结果又临时反悔;
下属和克里斯蒂安受到身份的束缚,被飞车党骚扰也没有讨要说法;
主持人受到形象的束缚,台下即便有人说脏话也不好意思制止;
宴会上的宾客无疑是最典型的例子,没有人对“猩猩”动手的时候,自己也不好意思对“猩猩”动手。当大家都动手的时候,又变得不好意思不动手,于是跟着大家一起打“猩猩”。
这就是跟风、盲从,大家怎么样,就跟着怎么样,避免自己与众不同、成为“异类”。大家都在看热闹,你动手就成了“异类”。大家都在打“猩猩”了,你不动手就成了“异类”。
很多时候他们不是不知道想干什么、该干什么,只是觉得不应该和大家不一样,大家在做什么就跟着去做,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和坚持自己的勇气。
这不仅是电影的虚构桥段,更是事实。艺术家要在商业和艺术找到平衡,电影人要在口碑和票房找到平衡,上班族要在生活和工作找到平衡……总有一些东西束缚着你,让你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而方形的外面,是弱势群体、儿童、动物。
乞丐无所束缚,敢用不友好的语气乞讨;
儿童没有身份地位的烦恼,敢于跟着父亲一起去公寓;“猩猩”更是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们拥有了相对的自由,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乞丐不懂礼貌,就会遭到侮辱,叫你自己把洋葱挑出来;儿童不懂人情世故,就会被批评打骂;“猩猩”不听话,就会遭到群起而攻之。
日月更替,长此以往,结果就是乞丐为了讨饭不得不放下尊严,卑躬屈膝;
儿童会长大成人,被社会磨平棱角,变得圆如卵石;“猩猩”经过千万年从而进化成人类。
走进方形,是一种趋势。因为社会容不下方形之外的人,世间存在一种无形的力,把他们推向方形之内。但你一旦走进方形,想出来就难了。
因此,方形也是一座围墙,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方形之内的克里斯蒂安被自己的身份所束缚,渴望自由,但等他真正辞职、走出方形以后,仍然需要重新去找工作;方形之外的儿童渴望快快长大,但等他们真正长大、走进方形以后,又觉得还是小时候最快乐,但你已经无法回到童年。
电影中有这样一个片段:记者抨击克里斯蒂安和博物馆,说他们自我审查、不言论自由。
自我审查是指,发布作品前,先自我鉴定一下是否触及政治、道德、宗教等话题,是否会伤害广告商的利益等等,然后去掉这些部分再进行发布作品,导致了报道的不中立、不真实、不全面、不可信。
我们常常抨击新闻不自由,其实我们自己都做不到完全自由。我们在生活的过程中,逐渐“学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再也无法遵循自己的内心。
不仅仅是记者可能言论不自由,全世界人都面临这个问题,比如学生不能反对老师,员工不能反对老板,下属不能反对领导,军人不能反对将军……没有人规定这么做,但这早已成为经验和常识,早已深入骨髓和血液。如果你不这么做,就会被认为是“幼稚”“不懂事”,仔细一想还真有点可怕。
更为可怕的是,“方形”并非只有一个,而是有无数个。
失业者在方形之外,月入3000的在方形之内;
月入3000的在方形之外,月入1万的在方形之内;
月入1万的在方形之外,月入10万的在方形之内;
月入10万的在方形之外,月入100万的在方形之内……
收入特别高的人,他可能在运动、艺术领域是处于方形之外;运动、艺术领域的佼佼者,也可能在政治、商业领域是处于方形之外。
甚至除了具体的领域之外,方形还可以代表抽象的收入、阶层、社群、行业,以及面子、身份、形象、尊严……
方形是相对的,整个世界就是无数个方形构成,我们同时在无数个方形之外,同时也在无数个方形之内。我们画地为牢,无时无刻不受到方形的规则的羁绊。每个处于方形之内的人都有自己的烦恼,解决了这个烦恼还有下一个烦恼。
正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世俗之人走出这个方形又会进入另一个方形,永远无法脱离方形的束缚。只有做到没有世俗的欲望,才能达到大义凛然的境界。
可是真正能做到这点的又有多少人呢?可能只有大师才能做到吧。
5月28日傍晚的戛纳影节宫卢米埃尔厅,鲁本·奥斯特伦德欣喜若狂,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舞台,甩着一头金发,握紧双拳,呲出牙齿,面对媒体的镜头和台下一种影人的狂欢,一把夺过戛纳电影节颁出的70周年镶钻金棕榈。身后颁奖的朱丽叶·比诺什表演欲极盛,跟着挥舞起双手,一旁的评委会主席阿莫多瓦则微微一笑,一片白色的毛发之下闪烁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
虽然有人呼号,有人哀叹,但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是同一种键盘敲击声——“瑞典导演鲁本·奥斯特伦德摘得戛纳70周年金棕榈”。此时的我坐在媒体中心的高脚凳上,大概是整个屋子里最闲在的一个人。怀着些许失落,我翻开笔记本,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位导演。之后才发现,不仅我一人如此,奥斯特伦德在国内的关注度确实不高,这可以从他在豆瓣上少得可怜的观看人数中窥得一二:除了2014年在戛纳“一种关注”单元出尽风头的《游客》(Force Majeure),其他几部作品的评价人数加起来也超不过五百。
因此,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不得不把他之前拍摄的影片掏出来进行一番梳理,而事实证明,这样的过程不仅有助于了解导演本人和他的作品,更让人惊叹于他对人与世界的认知。要知道,奥斯特伦德两个月之前刚刚过完43岁生日,而去年拿到第二株金棕榈的肯·洛奇已经81岁了,哪怕是他第一次拿到金棕榈的时候,也已经是70岁高龄了。刚刚迈入不惑之年的他究竟还能在之后的电影生涯里带来多少惊喜?简直是个可怕的问题。
奥斯特伦德从九十年代开始拍摄滑雪电影和纪录片,之后在哥德堡进行电影方面的深造。在那里,他遇到了自己的师友罗伊·安德森。奥斯特伦德深受其影响,在一些访谈中,他多次提及罗伊·安德森喜爱的布努埃尔(尤其是《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偷自行车的人》,而这些作品以及安德森“一景一镜”的拍摄方法都成为奥斯特伦德早期创作的重要参照。直到2004年,奥斯特伦德终于拍摄了第一部虚构长片《吉他蒙古人》(Gitarrmongot)。在这部影片中,奥斯特伦德第一次展现出他对人类行为(human behaviors)的高度兴趣和对固定长镜头的娴熟运用,所有这些都成为他的标志性特点,一直延续到今日的《广场》。
通观奥斯特伦德在《吉他蒙古人》之后创作的数部长片和短片可以发现,尽管这些片子中的人类行为各异,探讨的问题不尽相同,但所有问题的指向却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某种“困境”。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面临两种选择,但两种都不是好选择。”总体来讲,这些困境可以分为三个层次:
首先是每个个体面临的困境,而且通常来自于恐惧。在奥斯特伦德的影片中,主人公总是在和自己内心恐惧的本能进行殊死搏斗,比如短片《自传场景:编号6882, 2005》(Scen nr: 6882 ur mitt liv)里,本来为寻求刺激想从高桥上跳进河里的主角在路过行人的劝说下退缩了,最终却被朋友的一句嘲讽激怒,冒死从桥上跳了下去。类似的情境也发生在《游客》中(甚至可以说这部影片就是对上述短片的某种扩展)——男主人公眼看雪崩袭来,在本能(也就是另一个片名“不可抗力”)的驱使之下抛下妻子和一双儿女逃离现场,造成了夫妻关系的巨大膈膜和裂痕。通过恐惧,奥斯特伦德展现出本我和超我的错位,以此描摹出“人之为人”的困境。
在个体的基础之上,奥斯特伦德又将他对人类行为的观察扩展到社群范围,开始探讨个体与群体之间纠缠不清的互动关系。在这之中,《身不由己》(De Ofrivilliga, 2008)可以称得上是一部力作。全片由数条线索穿插而成,每一条线索都试图说明人是如何被他所处的群体改变的。从裙子上一片怕人看到而必须擦掉的污渍,到眼睛被烟花炸伤却不愿在聚会期间去医院进行处理这样攸关性命的大事,再到所有乘客为了让司机开车胁迫小孩承认错误的卑劣行径,导演向观众抛出一连串疑问:我们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吗?别人的评价会改变我们的行事方式吗?面临群体性危机时,人还能够恪守利他主义的信条吗?——这些困境构成了奥斯特伦德影片的中观层面,在个体与群体之间建立起微妙的关联。
此后,《游戏》(Play, 2011)将奥斯特伦德式困境带入了整个社会甚至人类文明之中。这部作品里,一切文明社会的运行规则被五六个非洲移民男孩打破,他们恶作剧性地劫持了三个瑞典本国男孩,并在没有使用任何暴力的情况下掠走了三个小男孩身上的所有东西。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固然是奥斯特伦德探讨的重点话题——这与《吉他蒙古人》中几组病态的瑞典人可谓一脉相承,但影片关注的更是事件发生的环境和周围人对待事件的态度。尤其是在结尾,被劫持小孩的父亲动手向黑人男孩索要手机,却被围观大妈指斥欺负弱小,甚至上升到种族主义高度(大妈创造性地表述为“双倍的弱小”),奥斯特伦德由此勾画出一条“文明的界线”,标示出“政治正确”与现实生活中道德伦理运作之间的巨大沟壑。
新作《广场》基本包含了之前所有影片曾经涉及到的问题,这也使得该作成为奥斯特伦德至今为止最具野心的作品,堪称人类行为的百科全书。影片以双线结构展开:一面是现代艺术馆策展人克里斯蒂安希望通过“广场”(the square)这一现代艺术装置唤醒人们对弱者的尊重和同情,另一面是克里斯蒂安钱包失而复得却引火上身的尴尬处境。从开头在广场上大呼救命的女人,到观众呼吁宽容对待的秽语症患者,再到整部电影的高潮——上层社会的猩猩晚宴,每个段落都展现出人类面临的共同困境。
不过,与迈克尔·哈内克在本届戛纳电影节带来的《快乐结局》不同,《广场》不像是个人元素的简单拼贴和回顾,而更像是一次统合人类行为的疯狂实验,因为奥斯特伦德几乎为每一个场景分离出两到三层含义,这就让整部影片的信息量难以想象的庞大,甚至有一种过度填鸭的感觉,而这样的统合本身是否经得起推敲本身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正因如此,尽管在戛纳放映时笑声不断,媒体对《广场》的评价却没有观感本身那样强烈。
与之前的作品不同,《广场》体现出更强的讽刺性,这种讽刺性一方面来自于双线结构的对比和剧作中无处不在的观照,另一方面也与奥斯特伦德拍摄风格的转变有很大关系。从《吉他蒙古手》开始,奥斯特伦德就建立起一套独特的美学体系,这种独特的个人风格经由两部作品,最终在短片《银行事件》定型。这部短片仅有12分钟、一个完整的长镜头,但传达的意涵却极为丰富。摄影机本身固定在三四层楼高的位置上,视角与监视器类似;通过横摇和推拉,奥斯特伦德不断对画框进行调整,聚焦几组重要人物,同时又将背景囊括其中。大量远景去除了观众的代入感,给人以旁观和偷窥的感觉,使整部影片变成一种冷静清醒的社会学、人类学观察,而这又与他对人类行为的探讨若合一契。
自此以后,奥斯特伦德逐渐打破这种定式,移动镜头的比例逐渐增加,远景开始向中近景以至特写过渡;监视器视角也逐渐减少,正反打和主观视角在他的影片中显现。到《广场》时,观众几乎已经很难意识到摄影机的存在,这意味着观众已经不再仅仅是现象的观察者,而成为了事件的参与者和困境的体验者。比如在“猩猩晚宴”中,摄影机时而随着猩猩艺术家(泰瑞·诺塔里饰,好莱坞动作指导)移动,时而以宴会者视角被安置在桌旁;“猩猩”的一举一动都对摄影机造成强烈的冲击,观众也由此成为恐惧的分享者和权力结构中的受压制者。可以说,这种身份的逆转产生了极强的荒诞感和讽刺性,而躲在摄影机背后的奥斯特伦德一定也是嘿嘿一笑,因为他肯定在借此发问,如果我们身处其间,如果困境恰好降临在我们自己的头上,那我们果真还能笑得出来吗?
作为一部获得戛纳电影节最高奖项的影片,《广场》毋庸置疑是一部水准之作,甚至是近几年以来最值得玩味的一部作品之一。除了其对人类行为的超高敏感性,奥斯特伦德也对作为媒介的影响有着相当深刻的认知和体察。从《银行事件》、《游客》里作为重要证据的手机影像,到《广场》里导致克里斯蒂安主动请辞的Youtube视频,当代影像之于人类的重要意义被不断构建出来——它们不仅是观察现实生活的利器,更成为人与人之间建立联系的必然节点。人再也不可能作为孤岛而存在,事件也不再可能是孤立发生的,每一个生活在世界上的人都无可避免地进入奥斯特伦德所关注的社会学与人类学范畴。
影片获奖之后,人们不断强调导演对中产阶级和当代艺术的嘲讽,却忽视了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实:在奥斯特伦德生活和创作的瑞典,大富豪仅占人口的比例的1%-2%,而贫困阶层不足人口的5%。在这个几乎每个人都可以被“中产阶级”的社会里,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中产阶级”存在了——又或许我们可以这样说,奥斯特伦德在他的影片中不断表现的所谓中产困境、躁动、病态,其实就是人的困境、躁动、病态,简而言之,就是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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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二刷后补:
作为一部进入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并最终夺得电影节金棕榈奖的作品,《方形》不一定是传统意义上质量最高的那部作品,但一定是今年最具话题性、争议性、复杂性和独特性的一部作品——你很难用一句话说清楚影片到底想要说个什么,因为它虽然有一个主线情节存在,但每个场景又都具有高度的独立性。但另一方面,《方形》又绝非是一部让人不知所云的电影,每一个看似独立的场景,其实又在一个更为宽泛、抽象的概念上达到统一。
这里所说的“概念”,我想即是我们日常所说的“尴尬”。《方形》并不易看,这不仅仅是因为其自成体系且含义复杂的表意系统,更源于主角经历在观众身上的投射,源于观众自身在观影过程中以至走出电影院后都挥之不去的巨大焦虑感。
在片中,“公众人物”克里斯蒂安不得不面对的是“公众”一词对他的诅咒,他必须面对公众对他的道德批判,必须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一个孩子的质问责难(而且不无道理),必须在鱼水之欢过后面临女记者对人类最基本生理需求的不信任,甚至他对乞丐的一番好心也要受到指手画脚。而克里斯蒂安显然只是某种社会地位和阶层的符号性象征,是某种普遍化的经历的具象体现。在瑞典这样一个高度发达的后现代社会,每个人都暴露在手机定位、油管视频甚至是摄像机镜头(也就是晚宴中的“猩猩”)之下。那个对弱势群体颐指气使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些曾经被默认的伦理和规则在新的场景中被重新评估和定义,新问题的产生使得真实可感的人类和他们头脑中的契约骤然撕裂。在这个权力关系发生吊诡逆转的时刻,人该怎么办?人会往何处去?这大概就是《方形》想要呈现,但也毫无能力解决的终极问题。
奥斯特伦德的问题或许有些超前,但这无疑是一个全体人类早晚都要面对的问题。说不定哪一天,难民危机终将变成欧洲危机,政治正确终将化为一种政治禁锢。
其实,一切都在须臾之间。
《方形》很牛,是少数在片尾放出字幕时让你有种“不明觉厉”的影片。你可以利用撒泡尿或者泡杯茶的功夫,摘除它令人费解、分神的因素,反应过来它的好,回甘。
我对感兴趣的影片,观后会立即查找背景信息,帮助消化。《方形》中的方形,竟是导演本人创作的实体艺术,导演有艺术圈真实的生活体验,对于美术界有深刻的体会,也有自己艺术主张。
《方形》是对“旁观者效应”心理和生活场景的典型举例,把展出的行为艺术戏剧化,用故事做了延伸。
方形广场是克里斯蒂安策划的以“信任”为题的行为艺术,不成想在这里,他被一个求救的女人欺骗,手机钱包被偷,他的信仰被现实打脸。克里斯蒂安是有钱有势的金领阶层,却对自己的小损失耿耿于怀,这也是人之常情。他打印了一打的“指控信”投放到小偷的公寓里,从此引发“蝴蝶效应”一发不可收拾,一系列的厄运接踵而至。粗野的少年不停抗议纠缠,美国女记者主动发生关系反而指责克里斯蒂安,工作疏忽又引起舆论危机……最终,克里斯蒂安被迫辞职,向公寓居民道歉,向野蛮少年道歉,却找不到人。
被冒犯、被威胁,尴尬、焦虑、无助,这些是人都的困扰,放在体面的文化精英阶层身上尤为突出,焦头烂额时,一颗虚伪掩盖下挣扎求救的心。
《方形》这样优秀的黑讽影片,在中国是难有市场的,它只能被“不明觉厉”——前提还是欧美人先行认可。我们国内从没有抽象美术审美基础,中老年只在广场舞、共性审美层面,喜欢花花绿绿、红红火火;年轻人讲究实用、刺激新鲜及时行乐。没有传统可以传承,也没有西方美的深入研发。如,盘古大观、杭州秋裤等不伦不类的建筑为证。而电影,是最具体现当下审美的媒介。故事如果说的是一些人所皆知的内容尚可共鸣,但只涉及非流行艺术就有很大的局限,鸿沟不可逾越。《方形》利用了西方美学元素,场景作为故事桥段和调侃对象。一堆堆的石子艺术品被清洁工当垃圾破坏,私密谈话时一堆叠落的椅子摇摇欲坠,发出轰鸣……这些巧妙的安排,对于我们多半是空白和无视。
无论怎样,我们还是可以抛开形式表达,找到内容核心的共同点:故事表达了一个普通人面对窘迫情景时的道德两难。他有自私、有虚伪,失败后又去试图坦诚,这人类共同的“普世价值”。
在导演创作了《方形》这部电影的时候,我们应该了解一下瑞典的社会背景以及由社会背景所决定的接纳叙利亚难民的政策。首先,瑞典的执政党是左翼政党(社会民主党以及绿党),他们以崇尚和平、环保、人道以及服务型著称。不仅如此,瑞典的人口构成一大部分来源于外来移民。瑞典人的身份背景让他们对难民有一种天然的同情感,毕竟自己的父辈原来也是移民。所以,在执政党以及人口构成两种因素的夹击下,瑞典成为了北欧国家中接纳难民人数最多的国家。但是接纳难民的结果可想而知,瑞典犯罪率飙升,瑞典第三大城市马尔默已经成为欧洲的“强奸首都”。
影片中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一场原始野蛮未受教化的猩猩登堂入室,然而在座的绅士淑女们为秉承着“彬彬有礼”的道德准则对于一开始猩猩的挑衅保持着克制和忍耐;然而当猩猩拽着一位女士的头发将她拖到地上几乎要进行强奸时,终于有人无法忍耐出手阻止,之后众怒难平群起而攻之。 这一场戏同正在瑞典发生的事何其相似。
在种族的差异面前,瑞典选择忽略,却招致大祸。而电影中的男主角克里斯蒂安又何尝不是“过分相信他人”而使自己一次一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一开始丢手机和钱包就是相信了陌生人而被人摆了一道,然后找回手机也是因为错信了下属的话而惹来麻烦,之后博物馆的公关危机也是克里斯蒂安在忙于与小孩子的纠缠而无心听宣传团队的方案(在某种程度也是出于对宣传团队的信任?);克里斯蒂安显得有一些“too simple too naive”,他所熟悉的并且一以贯之的待人接物的方式让他在与其他的阶层的人交往的时候并不适用。并且克里斯蒂安总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度与其他阶级的人沟通。比如在和女记者在博物馆里的对话,他轻蔑地嘲讽女记者为那一种跪舔位高权重者的女性。又比如说即使他在公理上站不住脚也拒绝向在年龄、阶级上和他有差距的小孩子道歉。克里斯蒂安的“傲慢”、“自视甚高”、“言行不一”是所有上层人士的臭毛病。不过他最后将小孩子推下楼梯的时候终于良心受到谴责,甩脱了“上等人”的包袱,翻越了象征着“阶级”的栅栏,不顾自身形象地垃圾堆里寻找记有小孩子一家联系方式的纸条。在那一刻,他冲破了阶级的桎梏,实现了自我救赎。可以说此处的古典配乐的运用真的是神来之笔,将克里斯蒂安前两次听见“help me”冲下楼的压抑一扫而光,让人同主人公一样内心获得解脱从而舒畅无比。
人和人之间的沟通需要跨越种族、宗教、阶级、性别、健康还有价值取向的差异。《方形》就是突出了阶级的差异,方形以内与方形以外的人无法沟通,上层人们诉诸的“政治正确”下层人民根本不买账。除了阶级的差异,还有是价值取向的差异。因为身处于这个追求“individuality”和“freedom”的世界,大家所笃信的东西皆不同,并且除了约定俗成的公共契约,没有行而有效的道德体系去约束每一个人。道德的界限模糊不清。政府本来扮演的教化人民的角色随着公信力下降显得越来越羸弱。在这个各行其是的时代, 西方所倡导的“人权”好似空中楼阁,乌托邦似的,根本没有实践的可能性。
所以我们还能跨越身份的藩篱真诚沟通、相互信任以及互帮互助吗?电影只表现了由于身份差距而造成的道德困境,以及讽刺了西方国家意识形态的“政治正确”,并没有给出特别清楚的答案。而我是支持性善论的。性善论是不会考虑到你的宗教信仰、政治主见、阶级地位的,是对一个本真的人而言的。在你选择相信别人或者产生助人行为的时候,你其实已经忘了“政治正确”、忘记身份上的偏见,忘记种种之后会在大脑中构成的结果,可能只是凭自己的一时意气吧。 瑞典的难民问题更多是决策的问题,应另当别论。
最后送上孟子的一句话。“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这是孟子的四端说,是性善论的依据。
影片以各种缓慢的铺垫徐徐展开,路边乞讨的人衣冠楚楚的路人,来艺术展进行人类高级活动却不尊重厨师的人群,内心认同威胁信却希望借别人之手做自己觉得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的主角。讽刺可以说是无处不在,让观影者在影片进行中不断发掘,感到那种脑子里“叮”的一声声,来继续漫长的电影。
当然全片都在讽刺Christian真实可触的虚伪,但我感觉兽人的晚宴,楼梯里跟小男孩的冲突,这些有点过于刻意了,导演就是这样重复重复转圈圈地给自己的花瓶打磨上色。
片中一大烂笔,跟女记者的情节,讽刺利用权力征服女性上床的男人。仅仅因为女记者说自己不常跟人上床就一下子变无辜了?一次hookup从头到尾互相没有强迫,你情我愿,为什么事后要背上道德的负担?为什么男性要因为自己的先天性别cliche成为被谴责的一方?真正的男女平权是不预设立场,把一男一女当成两个“人”来看待。
继续大部分无聊无聊俗套俗套,直到辞职发布会,“是不是因为担忧而进行的自我审查?”精彩的一个问题!言论自由的边界是什么,十几秒的爆红视频并不十恶不赦,为什么一个人的命运要因此改变,并且这个人还要逆来顺受,接受这个社会虚伪的逻辑。如果导演此处站在提问记者一边,配合前面的女记者事件,这是导演在选择性自由主义吗?
另外Christian一个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视频内容的人承担了所有责任,参与视频讨论的同事始终躲在事件背后,犹如在兽人宴会上安静的旁观者。
最后感觉选这样一部片做金棕榈也有点刻意的尴尬,如果为配合当前社会环境而着意选择此片,或者至少它加了分,是不是也是制度性歧视其他的优秀作品,鼓励八股文?
难道不是组委会配合电影,续的一个真实世界版的超现实主义的自我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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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名应该翻成「方块」啊。导演为了黑移民或者难民,先把当代艺术和白左往死了黑,也是够拼的。这片跟「寒枝雀静」感觉好像,但并没有罗伊安德森那么强大的体系,显得拉拉杂杂的。不过喜剧上还是比罗伊安德森热一些……
这部片厉害之处在于,瞄准了尴尬的人性时间差,把平日司空见惯的行为放到高对比的环境中戏剧性呈现,亢奋处抽离,闪光后断电,满地垃圾配古典音乐,故作高雅时兽性大发,难民乞丐有多冠冕堂皇,知识分子就有多落魄不堪,形式感上完全是反打方向盘,手法是自信地拧着来。
自作聪明地抛出道德困境,继而在导演一厢情愿的预设下呈现所谓的冷漠与荒诞。影片最大的问题恰恰就在于,无论是当街见义勇为后顺走手机的尴尬,还是一介名流面对酒会兽人肢体冒犯时选择沉默以求自保,都在抽离的时空中显得失真与不可信。一部冒犯观众的电影,是的,我就是那个被冒犯的观众之一。
荒诞尬片。有好多场戏,拍得特别好,譬如手机钱包瞬间被洗劫,永远处在火山爆发状态的小朋友,还有海报上的野兽暴走夜宴。但组成一个整体时,电影昭然若揭的说教、和解和反省姿势,始终让人觉得知识分子的陶醉情趣太浓——就好比居家猩猩这一元素,我看到的,却只是一通老套陈词。
在北大看的,影院全场笑声连连,记者控诉打压言论自由、自我审查(其实这是一个笑点)之后,现场再也不笑了。这一刻我觉得银幕就是那个方块。
在平遥国际电影节上看了一半,最近在网上找到资源才看完这部获得金棕榈奖的长片。不同凡响的风格,碎片似的结构,让观众一时难以看懂。不过耐下心想想,这还是部有内涵、有创新的作品。比起获得今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智利的《普通女人》来说,它更值得被肯定与研究。
我很废的一点是,看到喜欢的片子只会说 …… 喜欢啊!!!!!!!!!!!!!然后不喜欢的片子下笔千言。
四星半,这是一部属于知识分子的喜剧,知识分子更懂,讲的也是知识分子的尴尬与自嘲。而尴尬也是构成影片笑点的主要因素,它讲了很多的知识分子和体面人的尴尬与他们引出的笑点。而最后一部分,则让这种嬉闹,从片中人的尴尬持续到观众,你才发现,被讽刺的可能不只他们,虽然会有点生气,但还是厉害。
在两个人类释放性欲(动物本能)一旁,真猩猩抹抹口红、翻翻画册(人类文明);在一群人类共赴晚宴(人类文明)面前,假猩猩赤膊上阵、动手动脚(动物本能)。
重看还是觉得精彩绝伦。恰到好处的幽默,一场接一场火花四溅。最好的还是这个角色:博物馆策展人,有光鲜的生活、体面的工作、帅气的外型、自恋自私自觉高人一等却需要在商业、社会和艺术间找到平衡。奥斯朗眼中的瑞典显然分化是严重的,而解决的方式显然不是一句“社会需要改变”就能说完的
基于丰富文本的激进讽刺,用“方形”象征无形的社会界限。居于内的先是人,再是中产阶级;处于外的是非人类和弱势群体,内为了体现自己与外的差别,便开始建构“他者”用来对照自己,方形便是这种建构的法则。电影就是着眼于这个界限如何被打破,建构者在法则被打破时狼狈尴尬的过程。
极致的讽刺但并不cynical,场面调度大赞,最后高潮的宴会戏几乎是让观众一起接受挑衅,这样的影片实在是太切合当下了
泰瑞诺塔里演猩猩真不是盖的,兽类的李.斯特拉斯伯格
瑞典名流日常的一百件尴尬事
完全跟《游客》的内心刻画没法比…又长又聒噪。
还是很厉害的,用艺术撕下了现代社会所谓文明的外衣,讽刺的不只是片中那帮搞当代艺术的人和他们的作品本身,还有我们所有人,而且黑的很有品味。生活中越是有文化的人越是如此,凡事有个一个价值观上的政治正确在左右着你说出来的话,那并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可能也并不是你的本意,但那是所谓的文明。
升级版厄德曼,高级尴尬美学,布努埃尔在21世纪的回魂;把中产阶级的精致生活升华成一场演绎艺术概念的行为主义,从布展的主动者到现身于大众视野的被展品,生活才是最大的玩笑,讽刺力量十足,冷幽默处处,如坐针毡;剥离衣冠楚楚,不外是执画笔咆哮的猩猩,「人性」在「兽性」面前的软弱虚伪。
除了戏谑没看出别的。。。戛纳这样也不会有出路。。。
街上的乞讨者呼唤救命,我们对出卖尊严的廉价表演视而不见;房内的小婴儿哭闹不止,我们对司空见惯的撕心呐喊充耳不闻。有人冲出来窃取信任,有人咒骂着透支关怀。当野兽跃上餐桌,我们沉默着围观盘中之餐;当女孩踏进方块,我们兴奋着参与信息狂欢。现代人的道德困境与信任危机,觥筹交错中化为笑谈。
近十年来最有趣的金棕榈,就像一面中产阶级白左的哈哈镜,照出了西方精英人群袍子下的小。导演对“嘲”的尺度把握得刚好,打脸的同时放过了要害,基本上就是要你一脸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难怪会讨评委的喜欢~(看出是粗剪版了,再改改可能更好)